●于源浩
●于源浩 冻土解裂时总带着一种隐忍的疼痛。那些细碎的冰晶在子夜时分簌簌消融,像无数把银钥匙同时转动,开启大地的门扉。清晨的田埂浮着层薄纱似的白霜,枯槁的蒿草茎秆间却渗出点点青斑,仿佛被遗落的星辰碎片。 我惯常蹲在菜畦边观察这些早醒者。它们的叶片蜷曲如婴儿握紧的拳头,叶脉间蓄着隔年的风霜。邻家老瓦匠说这是“地气顶开了天灵盖”,果然第三日再看,那些青斑已连缀成蜿蜒的溪流,漫过赭色的土块,在断墙根下织出半透明的绿纱。 最动人的莫过于残雪与青芽的相逢。溪畔背阴处尚存着去年腊月的积雪,边缘处却渗出翡翠色的潮痕。新草在雪绒被下舒展腰肢,将晶莹的冰粒顶成穹窿。某个倒春寒的清晨,我看见整片冻僵的草芽裹着冰壳,以为它们终究熬不过去,未料正午的日头斜斜一照,每根冰凌里都蜷着枚翡翠,分明是大地在锻造春天。 扒开经冬的腐殖层,那些虬结的根脉仍在黑暗中游走,有的沿着蚯蚓的甬道延伸,有的钻进田鼠遗弃的粮仓。最倔强的根芽甚至顶穿了陈年树桩,在年轮裂隙里捧出星点绿焰。 城里的孩子在草坪放风筝时,总嫌草色不够鲜亮。他们不知道真正的春草都藏在犁沟与石缝里,那些被车辙碾过、被霜刃割裂的,反而生得更泼辣。前日我在废砖窑背风处发现一片野荠菜,锯齿状的叶片托着细雪,根茎却红得透亮。掐断时渗出乳白的浆汁,竟带着阳光的温度。这让我想起母亲腌渍的雪里蕻,在陶瓮里闷了整个冬天,开春启封时也是这般腥甜的生机。 暮色将合时,原野会蒸腾起淡青的雾气。新草与腐草的气息在风中交融,酿成某种令人鼻酸的芬芳。归巢的麻雀掠过草尖,翅羽间抖落的,不知是去岁的草籽还是今春的花粉。远处村落次第亮起灯火,而大地深处,无数细弱的根须仍在无声奔涌,像暗河,像血脉,像所有未及言说的心事,在永恒的循环里寻找光的裂罅。 (来源:集美报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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