挖春笋

日期:2025-03-17 来源:集美报 浏览:1 评论:0
  ●尹晓华
●尹晓华  春雨刚歇的清晨,故乡的山峦总浮着青灰色的雾气。这时我总要推开木格窗,看对面山坡的竹林在薄雾里忽隐忽现。竹梢垂着透亮的水珠,风一过便抖落满山的碎银,沙沙声里裹着泥土苏醒的腥甜。  二叔的竹篓总在门后挂着。篾条已经泛出琥珀色的包浆,经年累月被手掌摩挲出温润的光泽。记得7岁那年的清明前后,他忽然取下竹篓说:“该带你去认认竹子的根脉了。”那时我还不懂,竹子在地底藏着怎样盘根错节的秘密。  竹林深处的地面微微隆起,像孕妇的肚腹轻轻颤动。祖父教我用柴刀柄轻轻叩击地面,“咚咚”的空响里藏着竹笋的暗语。突然,他蹲下身扒开枯叶,尖尖的褐色笋尖露出,裹着细密的绒毛,仿佛大地初生的睫毛。“看,这是黄泥拱。”他沾满泥土的手指在笋壳上摩挲:“昨夜听见地龙翻身的声音,今早就拱出来了。”  我们常在晨露未晞时出发。竹篮里装着烘得焦脆的红薯片,粗陶罐里的热茶用旧棉袄裹着。母亲总往我衣兜塞几颗炒花生,说是给土地爷的供品,其实大半都进了我的肚子。齿间花生仁香混着竹叶清气,成为记忆里特殊的佐料。  挖笋是极讲究的活计。二叔说竹鞭在地下绵延数里,如同人手掌的纹路。他教我顺着竹鞭的走向寻找鼓胀的节点,那里往往孕育着最鲜嫩的笋。“就像摸脉象。”二叔的手背上凸起青筋,却稳稳握住锄头:“下锄要斜着四十五度,别伤了竹鞭的筋骨。”新翻的泥土泛着油亮的光,裹着腐叶与蚯蚓的气息扑面而来。  最难忘雨后初晴的竹林,千万颗水珠悬在竹叶尖上,将坠未坠时折射出细碎的彩虹。刚破土的笋芽沾满晶莹的露水,像新生儿蜷缩的拳头。有次我寻到支特别壮硕的,笋壳还带着暗红的血丝。二叔大笑说这是“雷公笋”,昨夜春雷滚过时顶开了地皮。那天的笋格外清甜,炖腊肉时满屋都是山野的鲜气。  二十年后,我站在城市超市的冷柜前,看着真空包装的笋片整齐码放。塑料膜隔绝了泥土的温度,标签上印着保质期至明年立春。手机忽然震动,堂弟发来照片:老屋后的竹园又冒出星星点点的笋尖,竹篓仍在门后挂着,篾条间垂落几缕银丝般的蛛网。  昨夜春雨敲窗,恍惚又听见竹鞭在地下窸窣游走。清晨收到老家寄来的包裹,笋干用旧报纸裹着,夹着片褪色的竹叶。沸水里沉浮的刹那,二十年前的雾气忽然漫进厨房,带着潮湿的泥土香。  (来源:集美报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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