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日螺蛳香

日期:2025-03-17 来源:集美报 浏览:3 评论:0
  ●刘芮延
●刘芮延  春日,溪水褪去枯寒的釉色,开始泛起糯青的光泽。我总爱往溪畔去,竹篓斜挎腰间,踩在湿润的鹅卵石上,像踩碎了一串透明的铃铛。这是故乡人捡螺蛳的时节,柳条垂进水里“梳头”,把蛰伏一冬的田螺都唤醒了。  溪底苔石上栖着无数青螺,小的似豌豆,大的不过拇指盖。它们吸附在石面的姿态极有古意,像是谁在河床铺了张宣纸,信手点染的墨滴。我总先蹲在岸边观察片刻,看哪片水域的卵石泛着油亮的青,那底下必定藏着肥美的螺群。裤管卷到膝盖以上,春日的水仍刺骨,可当脚尖触到溪流时,竟觉得这寒意里裹着蜜——活水终归是活水,凛冽中自有一段温存。  螺蛳壳上生着细密的螺纹,指腹抚过那些螺旋的刻痕,能觉出岁月在壳上走过的年轮。有时它们会探出灰玉色的软足,在流水中轻轻摇曳,恍若远古生物遗落的触须。捡拾讲究手法,须得用拇指与食指成环,贴着石面轻轻一旋,螺蛳便离了巢穴。蛮力拉扯会扯断它们的软足,壳上也要留道月牙白的刮痕。竹篓渐渐沉了,螺壳相碰发出碎玉声,混着远处布谷鸟的啼鸣。  归家用井水养螺三日,水里洒几粒粗盐,好让它们吐尽泥沙。螺蛳在陶盆里缓缓蠕动,拖曳出银亮的涎线,像在写无人能识的天书。待到第四日晨起,水面浮着细密的泡沫,螺肉已褪尽浊气,显出半透明的青白色。  烹螺蛳是祖母的绝活。铁锅烧热后,先下姜片与蒜瓣爆香,紫苏叶撕碎了撒进去,霎时腾起团青雾。沥干的螺蛳倾入锅中,与干辣椒同炒,壳色由青转褐时,沿着锅边淋半勺米酒。酒气裹着螺香冲上来,熏得人眼底发潮,仿佛看见整条春溪在锅里沸腾。  最妙是上桌的光景。蓝花瓷盘里螺蛳堆成小山,热汽在暮色中袅袅上升。吮螺蛳要凑近壳口轻轻一嘬,螺肉便裹着汁水滑入口中。那滋味难以言喻,三分是山泉的清冽,三分是紫苏的辛香,余下四分全是春日的鲜腴。  食罢将螺壳洗净晾晒,在窗台排成蜿蜒的队列。夜风拂过时,空壳里呜呜作响,像是把整条溪流的絮语都收了进来。这些螺旋的容器盛过流水,盛过春光,如今又盛满月光。我常疑心每个螺壳里都蜷着个微小的春天,只要贴在耳边,就能听见草木生长的声音。后院的桃树开始落花时,溪水渐渐暖了。螺蛳产下的卵附着在石缝间,像撒了把绿琉璃珠子。我收起竹篓,看新生的幼螺背着半透明的壳,在春阳里缓缓游移。它们壳上的螺纹还很浅,如同婴孩掌心未成形的纹路——总归要在流水里再走几道弯,才能长成圆满的螺旋。  (来源:集美报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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