●刘明礼　　立冬时节，气温骤降，更深露重，落叶缤纷。它们或如蝶翩然，自然掉落，或随风飘零，飞向远方。它们浸染着岁月的时光，穿越时空，划过雁鸣，投身大地，谱写下一排排生命重生的诗行，超然洒脱、自带光芒。　　早上，漫步于闹市里的公园，脚下厚厚的落叶，发出沙沙的声响。倾听着这奇特的“音乐”，感受着季节的萧瑟，我的思绪，不由回到曾经的岁月，回到那遥远的家乡……　　我出生于20世纪60年代的华北农村，经历过几年相对艰辛的时光。小的时候，家里不光缺吃的缺穿的，也缺烧的。秋收过后，地里的庄稼秸秆被人们捡拾得一干二净，连埋在土里的茬头都会被挖得精光，这地上的落叶，更会让人们当成宝贝。它们不光可当柴烧，可以喂兔子喂羊，还能用来填猪圈沤肥。因此，每到秋风扫落叶的季节，搂树叶便成了人们的重要差事，每家每户，几乎大人小孩齐上阵。　　我的家乡是辽阔的平原，几乎没有闲地，加之那时候“以粮为纲”，不兴种植经济林木，所以没有成片的树林，而且树的品种不多。成排成行的，除了杨树就是柳树，一般种在村边，或田间公路两侧，或者沟渠堤上。　　“晓霜初著青林，望中故国凄凉早。萧萧渐积，纷纷犹坠，门荒径悄。” 宋人王沂孙这阙《水龙吟·落叶》，似乎不是在述说凄凉之情，却像在描述落叶缤纷的美景。每天，晨曦微露，放着寒光的启明星还挂在天上，大姐便把睡梦中的二姐三姐和我摇醒。迷迷瞪瞪揉着惺忪的睡眼，赶紧穿衣服起床。我们心照不宣：该去搂树叶了，晚了可就搂不到了！小村的黎明静悄悄，可偶尔传来的几声狗叫，分明传来这样的信息：莫道君行早，更有早行人！　　大姐推着小车，上面放着装棉花的大包和柳筐，还有簸箕、筢子、扫帚等一应物件。一路做贼似的轻手蹑脚，生怕吵醒了酣睡中的村民，那样无形中等于给自己增多了抢搂树叶的对手。可来到村边，通常早就有人把落下的树叶搂成了堆。人影绰绰处，“哗啦哗啦”的搂叶声，催促着我们又加快了脚步，也只能往更远的地方走去。　　终于找到一片没人“抢占先机”的落叶，我们占据一大截路段，姐弟四人分别把住两头，用筢子搂着往中间聚拢。先把大部分搂聚成一堆一堆的，再用扫帚把残余的叶子扫起来，容不得有一片树叶遗落。有时候晚上无霜无风，地上的叶子不多，大姐便叫我爬到树上，用力摇晃，用树枝敲打，枯黄的叶子便打着旋纷纷落下。十几天光景，家里的树叶便堆成了小山，够羊和兔子吃上一个冬天。　　当然，也不是每次都能搂到树叶。有一次，我们起晚了，走出很远地上的树叶都已被搂光。正垂头丧气，忽然我眼前一亮：路边的沟里有一层树叶竟没人搂！我拿起筢子便要进沟，却被大姐给拦住了：“这片树叶有主儿了，咱不能搂。”我问为什么？大姐指了指树叶里露出的几根棒秸说：“这个是记号，说明人家已经占下了，这是搂树叶的规矩。”　　小时候搂树叶的经历，不仅让我懂得了生活的不易，养成了勤劳的品性，更懂得了做人应该要守规矩的道理。如今，人们再不用靠搂树叶过日子，可勤劳持家的本性和要守规矩的理念，却在岁月的枯荣中，在我心里常绿常青……　　（来源：集美报）